Falling You
從把鄭秀妍送進手術室後,林允兒就不曾停下過顫抖....
不斷的搓著自己、安慰自己,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即使那樣,鄭秀妍滿身是血的模樣都無法從腦海中抹去。
林允兒滿臉是水,是汗還是淚已經分不清了....雙手還有衣服上沾滿了鄭秀妍的血,她視線模糊的看著手術是三個字的亮燈,最後無力的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情緒才回到自己身上的開始哭泣....
這是林允兒第二次的,經歷著自己身邊的人車禍。
還記得高三那年畢業,她遲遲等不到阿姨來參加,左顧右盼的注意著禮堂的所有出口,阿姨就是沒有出現....
最後在結束了以後接到了一通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很嚴重的被大卡車撞的車禍。
阿姨在被撞了以後便沒了生命跡象,直接死在車子裡。
畢業典禮前一天阿姨承諾了一定會親自去獻花,還摸著自己的頭髮說「我們允兒阿...終於長大了」。
林允兒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連畢業典禮那天都是穿著校服,掛著畢業生的胸花在手術室外渡過,她只是靜靜地流著淚,並沒有哭出聲,也許是受到太大的衝擊哭不出來,在葬禮上要火化的時候林允兒還特地的把胸花帶來一起燒進去,想告訴阿姨,她有好好畢業了。
十八歲那年,林允兒身邊的所有人都離開了...
那就像是一朵正在凋零的花瓣,堅持著最後一片不讓它掉落....
但是鄭秀妍也經歷了車禍,還是自己目睹了一切....她想,如果鄭秀妍沒有救回來,她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吧。
在林允兒家的"小王子的玫瑰",落下了兩片花瓣.....
≠
過了兩個小時,遠方傳來非常急促的腳步聲!
林允兒原本是摀著臉的動作,聽見聲音後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個高挑的女人,穿著襯衫高跟鞋,動作俐落的筆直走了過來,旁邊還跟了穿著西裝的一男一女。
那個女人的表情看起來很憤怒,多的是擔心跟慌張,她一走到林允兒面前便問著。
「妳是允兒嗎?!」
林允兒認得這個討厭的聲音,她站起身....
「妳是...秀妍姊姊的妹妹?」
鄭秀晶愣住的看著林允兒身上的血漬,馬上紅了眼眶,失去力氣的拐了一下,身邊的秘書馬上扶助她。
「....妳...這,妳身上的血,是..誰的...?」她抓住林允兒的衣領,急切地問著。
林允兒對上鄭秀晶的視線,也紅著眼眶沒有說話...
鄭秀晶倒抽了一口氣放開林允兒,她吸了吸鼻子,啜泣著。
「...是我」林允兒說著「是我喊了秀妍姊姊,她才會分心的回頭看我,才會...才會....」
鄭秀晶聽著然後氣憤的賞了林允兒一大巴掌,自己也站不穩的讓祕書扶著。
「....妳」鄭秀晶氣得喘不過氣的指著林允兒「我姊姊....要是出什麼事,拿妳的命也不夠賠....」
「二小姐...這裡是醫院」秘書在鄭秀晶耳朵旁邊小聲提醒著。
鄭秀晶似乎不在意的一直瞪著林允兒,林允兒只是低著頭....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說鄭秀妍失血過多必須馬上輸血,林允兒說著她跟鄭秀妍同個血型,鄭秀晶一開始很不甘願,後來真的沒有辦法,就讓林允兒進去手術室。
林允兒進了手術是看見鄭秀妍身上插滿了管子,一旁全是用砂布吸的血,頭上還包了好大個砂布,林允兒看著後雙唇顫動著,在醫護人員的提醒下她躺上了病床,視線不曾離開過鄭秀妍,她轉頭告訴護士....
「拜託...一定要救活她,不管要輸多少血都沒關係,要抽光我的血也沒關係....」林允兒說著就哭了出來,她哀求著「求、求求你們....救救她....我拜託妳們....」
那有點像是最後的寄望,給自己的最後生存理由,如果什麼都沒有的她,連鄭秀妍都失去了,那她將會沒有方向的活著。鄭秀妍是支撐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能失去。
-當我看著血一點一點的被抽出,我是急切的,是雀躍的....
因為那些都是能救女孩的血,如果全部都抽光換得我的生命,我也甘願。
女孩的呼吸聲一直都像是空氣一樣的那麼自然的存在在我的身邊
現在聽著那微弱的呼吸聲我都心疼,要不是我沒有喊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我那時有了個錯覺,選擇自由而自殺的魚被放回了水中
她是不是會恨我?恨我剝奪了她可能自由的機會?
這樣的衝突是,如果是這樣子,我寧願她恨我
我寧願她不快樂。 -【魚-自殺論】
≠
情況穩定了...
鄭秀妍被送到了加護病房,鄭秀晶警告著林允兒不准進來。
就算鄭秀晶沒有說,林允兒也不會進去....那樣子的她是沒有資格的。
林允兒壓著輸血的傷口,臉色蒼白的笑著....
沒有關係的...不看鄭秀妍也沒有關係,知道救回來了就好....
林允兒獨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出去的世界都在晃動著,身體虛弱的不停左右搖晃...
跟阿姨過世的時候感覺不同,因為鄭秀妍救回來了....
「小姐,喝杯水吧,妳剛剛輸了很多血....」護士拿了杯水走了過來。
「謝、謝謝...」林允兒拿起水喝著,連看著杯子裡的水都有疊影。
卡噠的一聲,加護病房的門打開了....
林允兒抬頭,是鄭秀晶倚在門邊不悅的看著自己。
「姊姊叫妳進來」鄭秀晶說完後就走進病房。
林允兒恍惚地站起身,也走了進去....
病房裡消毒水味很重,鄭秀妍稍微的坐起身,帶著氧氣罩看著林允兒走進來....
林允兒離病床有著一定的距離,她站著面有難色的看著鄭秀妍。
鄭秀妍呵了一聲笑著。
「秀晶...妳這樣突然飛來日本,爸爸會生氣的吧...?」鄭秀妍虛弱的用著氣音說。
「姊姊?妳還有心情顧慮他?他不准我照顧妳欸!!」鄭秀晶說到自己父親就生氣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鄭秀妍對著鄭秀晶招招手。
鄭秀晶看見便走到病床旁坐下....
鄭秀妍摸上她的頭。輕輕的撫摸著....
「我們秀晶阿...最保護姊姊了....妳這麼可靠,姊姊不能沒有妳....」
被鄭秀妍摸上的那刻,鄭秀晶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鄭秀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多麼恐懼,所以才會一來到醫院就不停的生氣,尤其是對林允兒。
她甚至害怕電話裡那是最後一次聽到鄭秀妍的聲音....
不管公司的助理秘書怎麼勸阻,鄭秀晶就是執意要飛到日本來,鄭父無可奈何只好說了聲「隨她去」
自從她有了能保護鄭秀妍的能力後,她就不曾讓鄭秀妍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為了她鄭秀晶也放棄了許多東西,而這也是鄭秀妍顧忌的。
「...秀晶,妳先回去吧,公司現在一定一團亂....」
「我才不管!那是爸爸的事情...我要在妳身邊!」鄭秀晶握上鄭秀妍撫摸著自己臉龐的手,孩子氣的說。
鄭秀妍沒有說話,她伸手整理著鄭秀晶前額的瀏海,笑著。
「我們秀晶長大了阿...會為姊姊想了....」
鄭秀妍知道,鄭秀晶因為自己變得很早熟,總是必須接管著公司大小事,說難聽點....是接收鄭秀妍的爛攤子,雖然鄭秀晶都沒有說,但是鄭秀妍知道她累了....很累很累...
鄭秀晶做什麼都很優秀,體育一直都很好,但是必須因為自己,鄭秀晶放棄了很多她喜歡做的事情,鄭秀妍一直都很內疚,但是鄭秀晶總是說「沒關係啦~那些是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呢...?
鄭秀妍多次的目睹鄭秀晶因為經不起壓力而在夜裡偷偷哭泣著....
看著那樣子的她,鄭秀妍心疼的都要滴出血了...
「不然妳晚上來照顧我吧?好嗎?」鄭秀妍換個方式安撫著「妳如果還是不放心的話....艾琳留下來照顧我吧」她指的是其中的女秘書。
鄭秀晶這才恢復理智,已經不是小孩了,公司的事情也不是說不管就不管...
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
「那、我晚上來找妳....」
鄭秀妍微笑著點頭。
鄭秀晶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發著呆的林允兒,然後對著艾琳說「妳留在這」後就走出門了....
「艾琳阿...妳可以先出去嗎?我跟她說一下話....」
女秘書點了頭後就走出門....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鄭秀妍看著林允兒還是一副驚魂未定,她稍微大聲的喊了....
「允兒....」
林允兒回神的看著鄭秀妍。
「...站那麼遠幹嘛?」鄭秀妍拔下氧氣罩「過來啊....」
林允兒始終皺著眉頭的走了過去,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說話。
「怎麼啦...」鄭秀妍握上林允兒的手,她這才看見林允兒身上一身血....然後也失了笑容。
「.....」林允兒還是沒有說話的縮成一團。
鄭秀妍很勉強的坐了起身....然後傾身抱住林允兒,左右的搖晃....
林允兒感受到鄭秀妍的體溫後開始抽蓄著,眼淚慢慢的落下。
「嚇到了吧..?看到那個畫面....」
聽見鄭秀妍的話,林允兒腦中馬上想起車禍撞擊的聲音,她嚇的閉上雙眼!
「沒事了沒事....」鄭秀妍一下一下拍著林允兒的背安慰著。
「...姊姊,是我...」林允兒離開鄭秀妍的懷抱「如果我沒有叫妳,妳也不會這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妳也不會...」
「好了允兒!」鄭秀妍打斷她「不是妳的錯,好嗎?這都是意外....妳如果沒有叫我,我還是無法在秒數之內過去,那台車還是會衝過來,這不是妳的錯....」
鄭秀妍抹去林允兒的眼淚,她看著她的雙眼,眼眶積了淚水,林允兒不知道那代表什麼....
「...我很慶幸我醒了以後,記得妳」鄭秀妍苦笑著。
林允兒望著鄭秀妍,她還是什麼話都問不出來....
「允兒...我現在要告訴妳,關於我的事情的最後一件事....趁我現在腦子很清楚」
「這件事可以給妳解答所有事...」
「妳應該早就察覺到奇怪了吧...?」
「我其實...患有遺傳性的阿茲海默症。」
「是我媽媽遺傳給我的...」
林允兒當機了。
雖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答,但是當知道鄭秀妍有著這永遠治不好的病後,她沒有辦法接受的看著她。
「這是我來日本的原因」鄭秀妍頓了頓「那天在妳家吃飯,我不是不回答妳...而是我忘記了....」
「我總是忘記自己吃飯了沒、洗澡了沒....常常忘記自己現在應該幹嘛?這裡是哪裡...」
「妳說的高中的事情,應該....就是那樣吧哈哈....我不記得了呢....」鄭秀妍尷尬的笑著。
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為什麼都不來學校,還有明明是學姊卻不知道圖書館怎麼走。
大多時候看見鄭秀妍,她都是一臉不認識自己一樣的看著,因為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也就索性不問,更多時候是問她問題,她根本答不出來....明明是自己的事。
「允兒妳知道嗎...?我會來日本這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是因為我不想讓人有牽掛....我要離開秀晶,她為了我犧牲太多事情了,我不想再看到她因為不讓我內疚而苦笑著說沒關係,雖然她接管公司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但是至少她能專心一件事情而不要再理會我....」鄭秀妍哽咽著「....我對她來說,負擔太重、太重了....她會累倒的....」
鄭秀妍能明白林允兒因為太震驚而說不出話來,她繼續說著....
「....可是,我沒有想到,來到這裡會有新的牽掛」
憶起初次見面那天,在火車上的相遇,所有打理好,計畫好的一切都毀了....因為林允兒。
「允兒,我沒有想過妳居然能這樣讓我毫無防備的走進我的世界....我明明防的很好...」鄭秀妍說著便不知所措了起來。
其實鄭秀妍真的防的很好,但是因為林允兒總是一副能理解她的樣子,所以鄭秀妍才會一點一滴地卸下心防....可是當她回神後,一切好像又來不及了,鄭秀妍懊悔著,她總是這樣,搞砸事情。
「姊姊...」林允兒握緊了鄭秀妍的手「妳一直、一直都很害怕吧....?」
害怕接近人群,害怕來到陌生的地方,像來到新的世界一樣無助。
鄭秀妍不敢抬頭看林允兒,原因是什麼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很確定只要一抬頭看見林允兒的臉她一定會大哭。
「....我真的...很害怕.....」最終還是被林允兒溫柔的聲線逼的說了出來。
最後的真相依然沒有守住的讓林允兒知道了,不過比起知道真相,林允兒最在乎的還是無法幫助鄭秀妍....
感覺就是,妳已經離她很近了卻無能為力,看著鄭秀妍獨自痛苦著,林允兒心中百感交集....
鄭秀妍哭泣著的時候林允兒心中莫名的平靜,握在手心的手溫度還在,可是看著她,林允兒也就只是陪著她一起落下眼淚,有點累了....不管是甚麼....
一切好像都明白了卻沒有比較開朗,好像依然是黑的...
林允兒的手背接下了鄭秀妍所掉下來的眼淚卻沒有伸手為她抹去,突然間好像懂了什麼....
-女孩活了下來,但卻顯得更悲傷,最後她還是用所有的情緒把水缸徹底染成了黑色...
我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被染黑的魚缸妳已經看不到她在哪裡了
那就如同她的內心般,妳知道了真相,但所有事情卻都遠去了。
握著她的手的時候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
「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說了很不負責任的話。
可是女孩很冷靜,甚至是看穿我
「妳知道不會的,對吧?」
我們都已經沉淪了,你我都一樣。 -【魚-黑色水缸】
-to be continued-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