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 PLANΞT

盛夏已到結尾，依稀記得籃球場上的拍打聲，操場上那些揮灑汗水的青春。口哨聲環繞在廣場之中，還記得下課鐘是那麼令人期待，中庭的喧囂，學生餐廳的嬉鬧，以及教室那些剛萌芽或是正在發酵的戀曲，一點一點地在這座校園蔓延開來。

微風一陣，一片剛泛黃的落葉吹進了窗戶內，安穩地落在手邊，那隻手白皙修長，但似乎不那麼浪漫，她伸手一撥，落葉就這樣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接著她手舉了起來捏了捏鼻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那與自己小巧的臉龐不太相符的巨大黑框眼鏡拿下來，再睜大雙眼看著手上拿著的紙。

「剛開學的，怎麼就看起來那麼煩躁的感覺?發生了什麼事嗎?Tiffany老師」

被喚作Tiffany的老師抬起頭，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放鬆了本來握緊的拳頭「徐玄老師，今天這麼早來呀?」

「我每天都這麼早」徐玄在Tiffany對面的辦公桌坐下「是妳早來了」

「唉....」

其實也不為什麼事情，只是Tiffany在來這所學校之後一直是擔任英文老師的工作，在暑假期間很臨時的接到了一個通知，那就是已經準備升大四歷史系導師突然的在暑假的時候車禍腳斷了，所以被學校告知要自己來擔任歷史系最後一年的導師。

"導師這個職位實在是很讓人難以啟齒，都已經最後一年了我能負責的來嗎?歷史系?我根本搞不懂當初到底有哪些國家打過來過"

這些都不是最讓Tiffany頭痛的，她看著手上的一份學生成績單....

出席率:35 不管是成績還是各大科目，除了副修美術的分數挺高以外，其餘幾乎偏低。

這個學生從開學就沒見過她，來的晚幾乎錯過點名，想找她的時候又已經離開了，生人是圓的扁的都不是很清楚。

Tiffany把那張單子放在桌上，上頭大大的寫著被二一大概要準備讀大五的金泰妍。

「喔金泰妍阿~」徐玄探了頭看著那張紅字滿滿的成績單「她當初進來的時候是以學期第七名進來的，成績算很優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幾年越來越下滑，很多老師都拿她沒辦法，她好像也不介意重修。」

「這到底是家裡很有錢還是怎麼了?」Tiffany不是很能理解，她以往沒有教過歷史系的學生所以不知道有這麼令人頭痛的人物，然而第一次當導師就遇到那麼棘手的。

家裡電話也從來沒打通過，就連父母電話也是。

Tiffany站起身把要上課的資料收一收，整理了一下及膝的褐色窄裙，理了理白色襯身扣到最上面領子，黑框眼鏡重新戴好，微笑地跟徐玄點了頭就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出去。

「都2022了還有老師那樣穿嗎?」隔壁的老師待Tiffany離開後就把辦公椅一蹬的滑到徐玄旁邊。

「不知道，雖然說是美國來的，但也是有保守的那種」徐玄聳了肩繼續批改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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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的一聲，教室的門被打了開，原本在喧鬧了學生們慢慢安靜了下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學已經兩個禮拜了，已經習慣了班導換人的事。

Tiffany走到講台上，大概地掃了一下座位一排一排比講台高的學生座位，然後翻了一下資料又闔上。

「那個，今天有英文的托福考試額外的輔導，是為一些想去國外讀研究所的學生準備的，有想報名的下課再來跟我拿報名表，然後呢....」Tiffany把壓在下面的一疊紙拿起來「今天要考英文歷史」

台下馬上傳出了哀嚎聲，作為沒天良的老師，就應該享受這種無預警的隨堂考試所帶來的快感，Tiffany偷笑了一下，她一直很愛這麼做。

「不要哀了，全用英文寫，知道嗎?」

學生的臉皺的一個個比苦瓜還皺，不情願地把發下來的考卷傳到後面。

「那我可以知道一下今天的出席率嗎?」Tiffany對著坐在左邊第一排的學生說道。

「今天5個沒來，柳藝琳生病，吳允賢還沒來，林秀彬沒來，李河娜說她快到了，還有金泰妍沒來」

Tiffany不意外的嘆口氣，再拿了五張紙給班長「他們來了叫他們寫完拿來給我，然後如果有看到金泰妍叫她來辦公室找我」

班長點頭接下試卷，Tiffany回到講台上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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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金泰妍還是沒來。Tiffany看著外面早已黑去一大半的天不免感到失落....

其實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老師，她曾經也不學無術過，難道那時候對她抱有很大期待的所有人都是這種心情嗎?

桌上還放著金泰妍的成績單，還有她上周寫過的唯一一份考卷，錯的很奇妙。很多題目都是如果再思考一下就能寫對的，還有文法結構是正確的可是單字拼錯，又或者是明明寫對可是劃掉寫了錯的答案。

種種跡象都讓Tiffany覺得金泰妍不是沒慧根，而只是缺少學習而已。明明有個很好的機會可是不把握是為什麼?

Tiffany這兩個禮拜聽了很多有關金泰妍的事情，越覺得應該聊一聊，而不是把她送去輔導是或是記過。她沒有忤逆過老師，來了也不會翹課走，但會在課堂上睡覺，身上很常有傷。

Tiffany作為一個班導，聽到學生好像有困難正義感都燃起來了，只不過那位疑似需要幫助的學生不來就是不來。想著想著天空突然閃了一下，接著下起了滂沱大雨，Tiffany愣了愣，看了眼剩下自己的辦公室。

自己沒趣的笑了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辦公室。

走到校園中庭大廳的時候，有些無語地看著比預期還大的雨，這種程度就算撐了傘還是會淋濕。

抬頭對著屋簷落下的雨水發了呆，她好久沒麼喪氣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阿、好像是第一次考教師執照落榜的時候。

Tiffany走神了一下，手上拿著的資料夾掉到了地上，裡面的紙撒了出來，有些還跑到屋簷外，泡在水窪裡。她叫了一下不猶豫地走出屋簷彎腰的撿起，大滴大滴的雨落在她瘦小纖細的背上浸濕了白襯衫，Tiffany一張張地拿起紙張收起來，不急著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確認試紙上的字有沒有暈開。

後來雨停了，但雨聲依然繼續，Tiffamy疑惑地抬頭，她眼前確實還在下著大雨，聲音也依然響亮。她回頭一看，是個戴著黑色鴨舌帽，身穿不符合她身型的大件黑色夾克的黑色短髮女孩。

Tiffany慢慢站起身，那女孩冷著一張臉為自己撐傘，自己的背後卻淋著雨，Tiffany看著對方那稚氣白皙的臉龐上有個顯眼的ok蹦，仔細一看拿著幫自己撐傘的手指上也有大小不一的傷口以及貼布。

那個瞬間就不到三秒，但Tiffany卻熟悉的好像能洞悉這女孩的一生。她握住女孩撐著傘的手，冰的讓人驚訝，接著她把傘往前往上的提了一下，讓她們都撐得到。

「謝謝，但這樣妳會感冒」

她們重新回到了穿堂屋簷下，一起望著依然沒有要減小的雨，Tiffany用衛生紙大概的擦了一下淋濕的地方，看了眼旁邊的她好像沒有要處理她身上的雨水，Tiffany抽了幾張拿到她面前，見女孩楞著沒有反應，她無奈地把衛生紙往對方臉上擦去，這時候女孩才有了比較不一樣的表情，她伸手接下Tiffany拿過來的衛生紙自各兒的擦著。

「妳是學生嗎?這麼晚在學校不回家嗎?有社團到到這麼晚嗎?」都已經晚上八點了，該不會是小偷吧?

「....我在教室寫考卷」女孩悠悠的說著，她把帽子拿下，擦去額頭上的濕潤。

Tiffany這才好好地看清楚她的臉，真的長得白白嫩嫩的，眼神有那麼一些混濁，鼻子也是小巧高挺，下顎線很俐落，是好看的臉形。但總是參雜著礙眼的傷口遮住了她的細緻。

「寫到這麼晚?」Tiffany疑惑的挑了眉「妳們老師是誰?也太狠心了」

「是叫Tiffany的老師，是我們新的班導，只是我還沒見過她」

Tiffany擦著的手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女孩「.....妳是金泰妍嗎?」

「嗯」女孩簡短的回應，但不免有些驚訝眼前的老師知道她的名字。

Tiffany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往金泰妍的臉上一捏!

痛的金泰妍叫出聲的往後一挪，摸著被捏到變形的ok蹦，詫異地看著Tiffany。

「妳為什麼都不來學校?我今天不是讓妳來辦公室找我嗎?東浩沒有跟妳說?」Tiffany發覺眼前就是讓自己喪志金泰妍，一下就忘記自己是老師的身分，像逼共一樣的質問。

「....有是有，但不是說寫完考卷嗎?我到剛剛都在寫...」金泰妍覺得莫名卻也還是照答，會這麼生氣還有這種問法應該就是傳聞中那個穿的很俗的新來的美國班導了。

Tiffany一下子語塞，她到底是要她寫完來找她還是直接來找她?

誰管那麼多?人在面前總算是抓到了。

「那妳到底為什麼都不來學校?」這才是核心重點。

「我在打工」金泰妍眼巴巴地說著。

「打工有需要拼命到一點上課的時間都沒有?」見金泰妍誠實，Tiffany也放軟了態度。

「...我的打工是比較忙了一些」

好像再多問就太失態了吧?又不是什麼家長?人都這麼大一個也二十幾歲了還需要被這麼管嗎?

Tiffany收了收眼神吐了口氣，從包包拿出一盒新的創可貼拿給金泰妍，她楞著接下。Tiffany見她一副呆愣的樣子笑了笑，不自覺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這是她第二次越矩了，Tiffany嚇的收起手「妳的考卷給我吧，我回去看，妳明天會來學校的吧?」

金泰妍見Tiffany一副根本不讓人拒絕的樣子，很為難地點頭。

Tiffany這才滿意地笑，一面接過金泰妍從書包拿出來的試卷「那趕快回家吧，雨也小了」她拍拍金泰妍的肩膀。

看Tiffany好像要離開了，金泰妍叫住了她「老師」

Tiffany聞言回頭，微濕的髮絲落在已經透的能看見皮膚的白色襯衫上，就算帶了個不合適的黑框眼鏡，一眼就能看見她那深邃的眼眸上刷了一層霧氣令人動容。

"到底是誰跟我說新的英文老師是土包子?"

「傘給妳撐，我等等打工的地方很近，所以不太淋得到雨」

「妳收著用，等等會有人來接我」老師她留下一抹微笑後就往校門口小跑步離去。

金泰妍看著沒多久開過來的藍色跑車把Tiffany接走接著長楊而去。沒有多久天空又開始下起大雨，雨聲大的才把金泰妍從發楞中喚醒，她搖搖頭又是冷著一張臉，撐起傘然後也離開了中庭。

撐著傘的嬌小身影顯得她有些落寞，包好後背包，金泰妍打了一個大噴嚏接著摸著自己的額頭，然後打了個哆嗦。

「可不能感冒阿....」

盛夏的開始，也是雨季的尾聲。

天依然黑著，雨還大著，在校園各處的故事正在發展著，當花葉落下，天氣轉涼，也是有些悲傷的故事才正要開始。

野百合\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