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 PLANΞT

就像生理時鐘一般的我們之間習慣記憶，

我總是默默的站在妳的身後，守候屬於我那片刻的溫柔。

即便妳沒有回頭，即便妳永遠不知道。

＿無痕

『美英』助理在門口喊著，沒有多餘的贅詞，看了眼時鐘，跟肌肉記憶差不多的感覺我知道該離開了。

『好。』

我放下手中的水彩筆，習慣性地抬頭看了一下門口，她就站在那，穿著大衣圍著圍巾，揚起那抹我一直喜歡的笑容。

她揮了揮手，我笑著。開始收拾手上的東西。

自從搬到首爾之後，這裡的一切都比以往還要快，腳步很快，說話很快，就連天氣的轉變也快，還很強烈。

那人有點像是我的指南針，我的時鐘，我的地圖。她就是在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該是什麼時間，現在該做些什麼？

今天不過就是跟平常沒有兩樣的下班日，但非得她出現，我才知道其實時間不早了。

我脫下圍裙之後才感覺我的雙手冰冷，僵硬的感覺讓我下意識地動動關節，搓了搓手心朝裡面哈氣。

接著我聽到了突然離我很近的腳步聲，沒有反應過來一雙溫熱的手附上了我的雙手，那感覺就像鐵，導熱的很快，像魔咒一般快速竄到我的身心，直擊了心臟。

一年了，這種感覺怎樣也無法習慣，我就是沒有辦法裝的很沒事，無法免疫騙不了她，我收了收失控的嘴角努了努，眼巴巴地看著她來回搓熱我的手心，連同我的內心。

『妳為什麼沒有穿多一點？昨天天氣預報就說今天晚上會突然降到4度。』她語氣裡有些責備，微微皺起的眉心像是保護好的寶貝突然被蓄意傷害一般。

『....我忘記了，姊姊說這個作品今天就要趕出來，所以我今天很早就出門了。』

有一半是謊話。也許這種小心思她永遠不會知道吧？她的手心總是異常溫熱，笑容也是，那一如往常的貼心跟毒藥一樣。

她看了我一眼後放下了包包，從包包裡面拿出準備好的圍巾圍到我身上，再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

『欸、別，這樣換妳感冒我也有得受。』我慌忙地阻止，我沒有要這麼多，我只是要她關切的眼神而已，這樣就好。

『我裡面是毛衣，我知道妳感冒不會去看醫生，行行好，穿上，為了我。』

....她絕對是故意的。我安靜地穿上外套，她習慣性的背起我的包包然後走在前頭，我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糖果

12月24號 平安夜。

街道上早已充斥著聖誕氣息，雪花小小的，一點點的飄下來，我伸出手，當它落下時化在我的手心，手中還殘留她留下的餘溫，空氣的乾澀模糊了我的雙眼，但在那些模糊的斑點裡，我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她走在我的前方，沒有很寬大的雙肩，自信不猶豫地走著。

偶爾背影會突然的有比較大起伏，然後就有一團白煙從嘴巴裡吐出來，跟平常沒有不一樣，她的左肩上還是背著我的畫具，右手插著口袋，有時拿出手機看了看，有時轉頭看我有沒有跟丟，然後伸出手拉著我，讓我跟好。

我們已經習慣有些特別的節日會一起過，她不是那種會時時刻刻去聯繫妳的人，她不是會在妳發悲傷文章的時候馬上就問妳狀態的人，她偶爾在有空的時候跟妳一聊上天，就天花亂墜的說著自己現在的生活是工作還有看我發的動態。她很愛說一些妳明明知道是尋妳開心，妳卻每次都會不小心當真的話，她總是說我漂亮，她說她媽媽也覺得我漂亮，但又一邊說著『友誼長存』。

『吶、不是妳的菜，就不要說我漂亮。』我很不想承認，但是我們不是情侶，我們，沒有在一起。

這個長情的人，用著一些誇裝的話語包裝自己，貼心的讓人捨不得離開，每個小動作都會不小心過份解讀，她的眼神裡面總是會不小心閃過我的身影，就當妳以為是錯覺的時候又衝著妳笑。

過分的狡猾。就連前任妳都能拖拖拉拉多年，好聽一點是念舊，難聽就是中央空調，不知道劃清界線的渣女。

但妳這個渣女，在我說出『妳都沒想過我會喜歡妳嗎？』的時候，妳卻很溫柔的說『現在狀況不適合、我們的距離不適合、關係也不適合』

但我想聽到的，是妳到底喜不喜歡我？妳說了很多外界因素，就是沒有說到底喜不喜歡。

『我喜歡跟妳在一起的氛圍，我現在沒想跟女生在一起』

那天凌晨半夜一點半，窗外颳著冷風，那天是她沒有聯絡我的第57個日子。

手機通知很邪門的顯示了她的名字，我愣了愣，曾幾何時我想過千百種她會再次聯絡我的情況，我的生日？還是聖誕節？還是她跟前任復合？完全是在一個無預警的情況下，我還是打開了與她的對話框，打上了一如往常的那句『我很好啊，妳呢？』

自從發現自己喜歡她之後，我變得不太愛說自己的事情，我想聊聊她的近況，聊聊她的工作，聊聊她最近的心情，跟前任怎麼樣了？

『別說我，妳呢？最近開心嗎？』

『不開心啊』阿阿、我沒那麼誠實的，怎麼會妳一問，我就鬆懈了？

『為什麼不開心？誰欺負妳？』

『妳啊，失蹤人口。』

『我前陣子有點忙，現在忙完恢復了就來找妳了』

聽起來非常不合理的關心，聽起來像是自己沒事才想起妳，但我卻認為，她在最後的最後想起了我，在最後惦記著我。

可能我真的太緊張了，全身顫抖的厲害，我怕她因為我顯示下線又去別的地方然後我又開始等不到她的訊息，我打了一句『等我，我穿個外套』。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會突然的失溫，尤其是情緒激動的時候。

她說她前陣子家裡出了點事情，但是沒事了，工作也忙完了，她說她滑著社群網站的時候偶爾想起我過得如何？偶爾走在路上想著我的生日要送我什麼才好？

都是那幾句聽過八百遍的話，其實沒有一句真的做到，但我還是放在心裡，先聽進去了。也許是她太久沒有聯絡我，我心裡有股難以言語的衝動，我到底要不要讓她知道我喜歡她？

午夜夢迴裡我演練了千萬遍我如果說了會怎麼樣？最差不就是當不成朋友嗎？但是就算演練了那麼多遍，實戰的時候妳就是卻步再卻步。

『妳都沒想過我會喜歡妳嗎？』

『喜歡我嗎？沒想過』

告白可能就是這麼一回事吧？還沒告白之前，所有對她不開心的抱怨完全不能表現，在她說出『怎麼啦』的時候也只能壓著快碎掉的靈魂，咬牙的提高聲調『妳真的很渣』。

她對妳的每一句稱讚妳都會以為自己就是唯一，但就是輸在她總是沒有及時回覆妳。當我坦白了一切，紮實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做了這件事，連呼吸都是負擔。

暗戀這回事就是不斷不斷的在勉強自己，妳會無時無刻地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那傢伙到底做了什麼自己要這樣子的死心踏地？

口味也像小孩，思想也像小孩，自己喜歡那種甜死人不償命的糖果，孩子氣的覺得我也該嚐嚐，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很自然把那條軟糖塞給我，對上她裝做不經意的表情『給妳在車上吃，放心，沒有毒』

說實在那條軟糖我吃下第一口的時候真的甜到牙齒像要馬上蛀掉一樣，久久無法用口水沖淡喉嚨的甜膩，很像妳就這樣住下來一樣，深深印在某個角落，時刻提醒這是妳給我的感覺。

我就是很勉強的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吃完它。想起她說她買一條都捨不得吃，到底就是一條糖果而已？要多捨不得？

那天我站在便利商店的糖果櫃前，懊惱地想不起來糖果包裝，我還能問誰？

憑著那一點記憶賭上了其中一櫃，不太便宜以糖果來說，但我只要想起她那麼珍惜卻還是給了我一條，我就無所謂的從櫃上拿下四條跟生日禮物一起寄過去。

『一條糖果吃一月是多可憐？姐給妳四條夠妳吃到年底』喜歡一個人，裝酷是必然。

＿香水

『妳如果真的那麼受夠前任就不要在生日文上打上不管怎樣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其實總是會發生這種事情，妳就編織了個美好藍圖，當她收到千字生日卡片時會不會感動？甚至是發現自己也覺得我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但現實總會有出入，總會發生妳無法預料的情況，當下的感覺也會失控。一整個無法收拾...

那個後悔的感覺每天都在折磨妳，提醒妳做的事情根本可笑至極！我開始害怕她的回禮，因為她讚美我，她說她被我感動到，她說所有人的禮物裡面我最讓她意外，她說她真的有想哭。

但是這些前面，是前任的合照，是跟前任出去過生日，是她在那麼多對我的報怨前任後，依然打『是生命中重要的人』。

看吧？她要是回禮，我要是有期待怎麼辦？美好藍圖永遠不存在，就像在她生日前十天我故意消失一樣沒有意義，她完全沒發現。

畢竟跟前任出門過生日，總要有段討論期，也許那段討論期，就是我那自導自演消失的十天。

後來我明白這個有點貪心了，明明就標記了我，明明對我喊了話，我卻已讀也完全不理。

因為我不想同意那些東西，我不想同意妳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想同意我就是不管再努力，我在妳心中沒有一絲絲的特別。

我驚覺我的可怕，冷風著實的凍住的思緒，我自然的鼻酸，我閉上雙眼準備迎來拒絕以及遠離。

『我真的很疼妳，但我對妳還沒有談戀愛的感覺，如果妳需要冷靜，我會閉嘴，如果還能當朋友，我會一直在』

其實不過是自卑作祟，因為我們距離不近，因為妳太過專情所以我害怕妳會守著那段妳被傷很深的戀情，我完全沒有立場，讓妳不要去。而我，真的是要她做選擇嗎？

她也許有些細心，默默的在我們走路時拉著看著手機不看路的我，輕輕的拉到內側，她也許有些過分關心，問著我吃不吃的習慣？冷不冷？為什麼不吃？她也許有些流氓，突然於預警的擁抱，然後說妳很漂亮。

她懂女生喜歡聽什麼話，她懂的陪伴，她懂我表情不太適應，適時地幫我說出一些解圍的話，她就是....

『妳看這個怎麼樣？』我突然停下腳步，從回憶中醒來，抬頭看著她手中拿著一瓶香水。

『阿？』我愣了一下走過去。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妳說妳有聞到我身上的味道，妳說妳也有，但我都沒有聞過，應該是用完了吧？買給妳，聖誕禮物。』

阿瑪尼。是她身上的香水，我其實根本沒有那款香水，是因為她靠近我的時候，那味道充斥她的全身，然後像魔法一樣鎖住了我，我怎樣也無法抹去的香水記憶，在她離去時空氣都還殘留著。

回家後我為了讓對話合理一點，我說『忘了跟妳說，妳的香水我有』其實我想說的是『很好聞，很適合妳』

『妳有聞到？一整天了我自己都聞不到了，想說淡掉得好快！』可能是我的視線只有妳，呼吸也是向著妳，所以來自妳身上的味道格外清晰。

那不是一見鐘情，我只是在她看見我，眼中只有我還筆直的朝我走來時，那個模樣給鎖住了，我就是有點在意，就連我們只是走累了站著不動，她也是側著面向我站著而不是並排站，這種莫名的舉動都讓我在意。

那一點點，一點點的小心思我都能過份解讀，越是解讀，我就越害怕，真的就是害怕過分了....

『反正妳也很久聯絡一次，其他都照舊吧』這是我最後的勇氣了。我怕她反悔變成不要再聯絡，表面上雲淡風輕酷的很，心裡就是急切地喊不要走，我還沒準備好。

『行，妳說的，那我定期關心妳的時候，要回我』

那天我有哭，卻沒有像小女孩那樣哭的淚水浸濕臉龐。也許是她即使在最後都是溫柔的過分，讓我捨不得說出不要聯絡吧這種話。

那是等待嗎？我有在等嗎？我們說開了，我們說好了，我們是朋友，她還是會想以前一樣待在我旁邊，她沒有不喜歡我，她說她會一直在那。

＿候鳥

沒有多久，我有了個到首爾工作的機會，其實就是我爭取的，因為我想自己忙碌一些，我想要腦子裡堆滿工作的靈感與想法，我不想在閒下來的時候，那人的笑臉就會突然出現，手中炙熱的溫度會突然溫暖到我的心，消失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寒冷空洞，那個副作用強的可怕。

我好像找到了一些平衡，我們找到了一些平衡，即便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說不清，即便我搬到首爾後，距離她更近了一些，我們就是像朋友一樣，有空找找對方，有的時候我送她去搭車，有的時候她送我回家。

說實話時間久了，關係好像就不是太過重要，也許也能解讀我還在等待，但我不過是還在喜歡她的日子裡，有她在我旁邊我就滿足了，她不用太過大費周章，她的眼神裡面有一點我的影子，我就很開心了。

我沒有在等，或許她有天會接受我，或許她有天突然會遇到更能與她契合的人，或許我會遇到能蓋過她身上香水味的人，或許我們真的會變成是像家人一樣的朋友，在那之前，我會一直在這裡，她也會。

如果她離開了，不論為什麼，我跟自己說好了，我就是擁有過了，即時不是全部，我現在只是要交給下一個人了，那個人對她來說更好一些，因為我沒有不好，是她說的，我沒有不好，不是因為我不好。

沒有人逼我，我只是不想在還喜歡她的日子裡，去試著喜歡別人，對我來說，那個感覺像背叛。

我想好好的喜歡她，即使他沒考慮過這些事情，偶爾也會小貪心的，希望她知道我喜歡她所以會在意我一些，一點就好。

『妳走丟了，不要再恍神了，不見我很擔心』她突然的真摯，看來就是回頭看不到我的人。

是玩笑話，但是微皺的眉心還是出賣了妳。她抓著我的手腕輕輕的，但是自己卻施了很大的力氣在筋上『還是妳不舒服嗎？果然還是太冷了嗎？』

我靜靜的沒有說話，伸手撫上她的臉龐，然後不太用力的捏了一下！

『阿！妳捨得！』她誇張吃痛的眨了一隻眼睛。

『因為捨不得才沒有用全力。』

我調皮地笑著，想要伸手把我的東西撈過來，她卻往後挪了一步。

『嗯？』我家的巷口到了啊？

『我幫妳拿進去』她說完後就自顧自地走進巷子，完全不讓我反駁。

但我今天沒有阻止，我從口袋拿出手機，拍下她走在我前面的第189張背影，默默的收進口袋。

『金太妍』冷冽的寒風充斥著我的口鼻，深呼吸一口氣，我喚了一聲，在算好12點過後『聖誕快樂』

還有，我今天，還喜歡妳。

候鳥2020/11/04